黄檗希运禅师曾说:“终日吃饭,未曾咬着一粒米;终日行,未曾踏着一片地。”(参见《古尊宿语录》卷三)云门文偃禅师也曾说过差不多同样意思的话,日:“终日说事,未曾挂着唇齿,未曾道着一字;终日着衣吃饭,未曾触着一粒米,挂着一缕丝。”(参见《古尊宿语录》卷十五)“终日吃饭,未曾咬米”,“终日行路,未曾踏地”,“终日说事,未道一字”,“终日着衣,未挂一丝”,这些说辞表面上看来似乎都是悖论,难以川页理,除非是以电视节目中常用的“脑筋急转弯”的急智方式来求解,比如,吃饭吃的是馒头,所以“终日吃饭,未曾咬米”;以车带步,所以“终日行路,未曾踏地”;哑巴以手语交谈,所以“终日说事,未道一字”;穿的是纸做的衣服,所以“终日着衣,未挂一丝”。不过,禅师们说这些话肯定不会是在做这种无聊的“脑筋急转弯”式的语言游戏,而是应该另有深意,那么这深意又是什么呢?
实际上“终日吃饭,未曾咬米”(包括其他类似的说法),表示了禅者行事而不着“相”的境界,这种境界就是《坛经》中所说的悟达“无住”之自性从而“不立”一切相。《坛经》中说“若悟自性,亦不立菩提涅盘,亦不立解脱知见。”连“菩提涅棠”和“解脱知见”都“不立”了,还“有何可立”?“所以不立一切法”――《坛经》就是从这个角度来阐发“不立文字”的。
其实,不但文字是“相”,现实世界中的一切无非都是“相”。我们人类就生活在一个“相”的世界里。我们每天的衣食住行就是在“相”里面打转,“相”里来“相”里去,在这一点上,禅者也莫不如此,与我们凡夫并没有什么差别。因为,如果离开了“相”,禅者也无法生存,至少他也要吃饭穿衣吧。然而,与凡夫不同的是,禅者尽管生活在“相”中,却不着任何“相”或“不立一相”,而我们凡夫却终日着“相”,立于“相”而不能自拔。我们平常只知道“不立文字”,实际上,除了“不立文字”,禅宗乃是提倡一切“相”皆“不立”的,岂止是“不立”文字之“相”?对于这一点,明末清初的思想家方以智(1611一1671)说得很明确。方以智在明朝灭亡后削发为僧,成了江西青原山净居寺的一名禅师,他在《东西均》一书中说:“吾一不立,一切不立,视不立目,听不立耳,持不立手,行不立足,思亦不立心。游于山川,不立山川;居于城郭,不立城郭;先天地生,不立天地,岂特不立文字云尔乎?”这段话与“终日吃饭,未曾咬米”的意思完全是一样的,纯属同一鼻孔出气。
至此,我们可以说,“终日吃饭,未曾咬米”,并不是说没有吃饭,没有咬米,而是指不着吃饭咬米之“相”。禅宗将这种不着“相”称为“不立”,这“不立”并不是“不做”,并不是什么也不做。方以智曾批评许多人以“不立文字”为借口而不读书,说:“真不立文字者乃真读书,真读书乃真能不立文字”,此话真是入木三分啊!循着方以智的思路,我们完全可以说:“终日吃饭,未曾咬米,才是真吃饭哦”。这是一种禅的境界,不是语言所可完全表达,个中三昧只能是“能者得之”。
总之,我们不要将“终日吃饭,未曾咬米”视作是一句无意义的疯癫话,或者随便看过,不作理会,其实,“终日吃饭,未曾咬米”,就象儒家所说的“大隐隐于市”和道家所说的“无为而无不为”,虽然字面上看起来有些自相矛盾,表现为悖论的语言结构,但却“似非而是”,道出了人生境界中的某种超越性真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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