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2.与福海先生书
福海先生道眼:由安宅居士转来大函,敬悉一是。所论各节,钦佩之至。尊学业有限,对于语文,亦仅知汉藏。外国文从来未学,蒙古语文亦不识丁。故谈到搜集材料一层,实感不足。好在是发凡之事,正可抛砖引玉也。《政教史》中年代多依《青史》,各派历史(起源与教义)则多依士官之《宗派源流》。人名地名等多在第一次特系以藏文,后觉太烦,故皆从略。此因事忙与疏懒之习惯使然也。除先生所提之数点外,尊觉编历史者要很清闲,材料很丰富,方可动手。但尊之环境则不然,故编出来缺点特别多,并且无暇修改。要将一一名物再加以整理补注,除非卸却此间现负之责任始能也(曾编一册索引,以事忙,未整理出)。先生既素长于史学,正好作一番此类工作,对于现在学界必有莫大之补益也。所问各点,列答如下。
一、藏文来源,是仿梵文(印度文)造的固无疑,但仿哪一种梵文,则应专门研究梵文者始能知。尊于梵文亦未曾研究,故无法证明。造字之起源,藏王纪与玛尼迦绷(尊无此书)中都有记载,一查即明也。
二、吐番及吐伯特,说是此等之变,未敢轻信。藏语中未闻此音,书中亦未见此名。蒙语卫藏人为“吐伯特”,似乎相近,先生可更留神考之,有所得时还望告我。唐番会盟碑,在拉萨大昭寺门前,有墙围绕。政府驻藏人员或能设法抄出,普通人不易办到,恐惹出麻烦也。(唐书吐番传亦查过,外行话太多,令人讨厌)。
三、卫藏与羌,民族似不同,尊亦颇觉如是。
四、清代诸王之信仰佛法,确是信仰,决非手段,先生所见与尊意全同。李鉴铭之揣测,只可做笑话材料耳。近人以科学眼光视佛法(佛法宗旨在断烦恼出生死),当然以佛法为灭人种族的工具。若以佛法而视世人,亦觉其如类中蛆,可呕亦可悯也。这是主观点的不同(例如有人以娶小为荣事,亦有人以娶小为苦事者,究竟谁对?)
五、转世制度,据尊所知者起始在宋朝迦举派,此前有否未见根据。转世乃当然之理(信转世轮回者作是观)。不过前生有修行者,转世能不迷,或随愿力重来,并非佛陀。但既较一般人高一招,则尊称之为活佛,亦一名而己。转世制度,并无经典可据。纯属习惯养成。至金瓶采名之后,始有帝王始立之制度。印度内地,皆无此成习,故一般人不能明了,尊亦无暇为此事而著书也。近来之活佛则成群,稍为有点地位、有点财产者,皆爱找个活佛耍耍,多则不值钱。其有大功德之活佛,如达赖班禅等,尊既无神通,何敢乱谈。既对一般活佛,总以“他有福报”四字视之。福报既具,则学业易成,拉卜楞之活佛最多,一目可了然也。藏民之信心纯洁,故对活佛皆具信仰。在内地如行通,利弊亦不易谈。
《入中论》自称自译及宗喀巴大师疏,上半年译完,现在成都佛学社(少城公园)印行。(不日可出书,每部值五十元。)先生可置一部参考。尊译此书,略改旧轨,系义译,文字亦经数人润色。有数处为就汉文行文之便,稍有移动(义并未改)。颂文中有一译句,润文时亦略有变动,一阅可知也,余不尽。专此即颂文安。
法尊谨覆三十一、十一、十四
(原载《边疆通讯》1942年第一卷第二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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